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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时报•科学与文化》周刊6月6日刊登《喜读宋健同志来信》一文,宋健同志信中说,他是看了拙文《赛珍珠与庐山》后产生的一些联想。宋健同志引述了美国朋友Robert Temple在南京的演讲《回忆赛珍珠》,其中提到1962年赛珍珠在美国费城的一次演讲,从这次演讲中可以看出这位美国著名女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对中国人民的深厚感情,对新中国的美好祝愿,对当时美国政府敌视中国政策提出的批评。宋健同志信中说:Robert Temple写《回忆赛珍珠》,是为消除中国人对赛珍珠的误解。Robert说,1962年他还是青年学生,参加了那次春节晚会。赛珍珠的讲话使他震撼,所以他写了一篇报道,登在费城主要报纸上,引起全美的震惊。在美国以中国为敌的封锁制裁气氛中,她能那样讲,需要良知和勇气。

我很赞同宋健同志的见解,他提供的这一史料,对于全面地了解这位美国女作家,以及学术界对赛珍珠的研究都很有价值。当然,我也为拙文的发表引起的始料未及的反响而感到高兴,对宋健同志表示感谢。

其实,赛珍珠对中国、对中国人民的感情,不仅见于她的演讲与文字,也见于她的实实在在的行动。读《中国恋情——赛珍珠的故事》(刘宏伟著,中国青年出版社,1992年版),其中讲到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最困难的1942年,赛珍珠结识了赴美宣传中国抗战的著名女电影演员王莹。书中说,王莹出国前见过周恩来,“周恩来本想让宋庆龄夫人写封信,向赛珍珠介绍她。只因行期匆忙未能拿到此信。但,周恩来向她谈起了赛珍珠的《大地》,谈起了赛珍珠翻译的《水浒传》,谈起了赛珍珠生活在中国的几十年。”“你要争取和她交朋友。她在美国声望很高,她可以帮助我们争取到美国政府和人民对中国人民抗日斗争的同情和支持。”这番话是周恩来对王莹说的。

通过林语堂先生的引见,王莹和赛珍珠见面了。她们一见如故。赛珍珠以自己的社会影响,举行记者招待会,满怀激情地向美国新闻界介绍王莹奔赴抗战前线演出、在南洋各国义演的事迹,“一夜之间,王莹成了美国的新闻人物”。“王莹的故事在美国各地广为流传。王莹的照片和剧照跃然而上美国的许多报刊。” 《中国恋情——赛珍珠的故事》如是说。

王莹在美国的活动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在白宫的演出。1943年3月15日,经赛珍珠鼎力推荐,罗斯福总统批准,王莹在赛珍珠的陪伴下,穿过白宫南草坪,进入宽敞的主楼东大厅。当身穿月白色绣花旗袍的王莹出现在人们面前,所有人的目光被这位亭亭玉立的中国女明星的风采吸引住了。坐在轮椅上的罗斯福总统微笑示意,埃莉诺•罗斯福总统夫人、华萊士副总统及夫人、白宫的高级官员、驻美的各国使节报以热烈的掌声。赛珍珠向观众介绍了王莹,随后王莹用流利的英语演唱了中国的抗日歌曲《放下你的鞭子》、《卢沟桥》、《义勇军进行曲》、《到敌人后方去》、《游击队之歌》……“白宫演出轰动了美国。报纸以显著版面刊登王莹的演出剧照,刊登她们与罗斯福夫人的合影。帕特公司专门为王莹灌录唱片。中国的抗日歌曲回响在美国的普通家庭里……”(引自《中国恋情——赛珍珠的故事》)。

关于赛珍珠与王莹之间的友谊,大概可以写一本厚厚的书。《中国恋情——赛珍珠的故事》只是简略地说:“王莹成了青山农场的常客。赛珍珠盛情邀请王莹在学校放假期间到青山农场小住。当王莹被美国移民局非法迫害入狱时,赛珍珠四处为她奔走呼吁。”书中转述了赛珍珠发表在《纽约时报》的控告信,抨击美国移民局对王莹的迫害和哀离思岛监狱的黑暗——王莹就关在这座监狱里,直到1955年11月22日保释出狱,回到新中国。在送行的人中,有63岁的赛珍珠。

上网查询,关于王莹的条目还不少,得知王莹“1930年加入共青团,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积极从事革命活动,曾4次被捕”。“抗日战争爆发后参加组织救亡演剧二队,到15个省区巡回演出抗战戏剧。1939年任新中国剧社副团长兼主要演员,到香港、南洋各处募捐演出,宣传抗日救国,深受当地侨胞欢迎。1942年赴美国,曾在白宫演出《放下你的鞭子》。旅美期间,任东西文化协会董事兼中国戏剧部主任,组织在美国的中国文艺工作者到美国各地演出抗战戏剧,介绍中国抗战的情况。1956年回国,调北京电影制片厂,旋迁居北京西郊香山从事小说创作。”“1967年王莹遭江青陷害,被‘四人帮’诬为‘三十年代黑明星’、‘美国特务’投入监狱。 1970年后,她全身瘫痪,失去说话能力。1974年3月3日,一代明星不幸含冤死于狱中。一直到1979年,政府和公安部为王莹彻底平反,才得以恢复了名誉。”这些介绍,我无从核实,大体上是不错的。

看了上述介绍,不禁又想起赛珍珠晚年期望访问中国遭到拒绝的事。据《中国恋情——赛珍珠的故事》:1972年尼克松总统访华前夕,曾邀请赛珍珠为访问团成员,赛珍珠婉拒了,书中说“她更愿意以民间人士的身份回到中国”,因此她向中国驻加拿大大使馆递交了访华申请。2月27日尼克松和周恩来发表具有历史意义的《中美上海联合公报》,80岁的赛珍珠兴奋不已,她欣然同意担任美国广播公司《重新看待中国》节目主持人,打算到中国去采访。她对前来采访的记者说,她最近给周恩来写过信,期待5月间对他访问。她想到久别的镇江、庐山,想起杳无音讯的王莹……当然,她绝对想不到王莹这时正在监狱中,罪名之一便是“美国特务”。

1972年5月17日,赛珍珠收到中国驻加拿大大使馆的回信,信中说:“考虑到长期以来,你在你的著作中对中国人民及其领袖抱有歪曲、中伤和诽谤的态度的事实,我受权通知你,我们不能接受你的访华申请。”正是这封信,注定了赛珍珠的最后结局。

我对赛珍珠及其作品谈不上什么研究,写《赛珍珠与庐山》这篇散文,缘于少年时代在庐山的生活。当半个世纪后重返庐山,驻足赛珍珠旧居前,历史的一幕幕往事,像飘忽不定的云雾浮现眼前,于是便情不自禁写出了我的感受。拙文涉及了赛珍珠的生平,但不是她的传记,因此赛珍珠申请访华遭到拒绝的内幕,至今不得而知。真实原因也许永远是个谜。

写到这里,不禁想起10多年前的一段往事:那年,广西拍了一部反映抗战期间桂林作为大后方文化城的历史资料片,老友邓生才先生任广西广播电影电视厅厅长,邀我去桂林出席发行仪式,我欣然前往。在桂林期间,结识了一位非常好的老人,在漓江的游船上,在下榻的宾馆里,我们一见如故,晤谈甚欢。这位老人原来就是王莹的丈夫谢和赓,一位传奇人物,但是听说王莹的去世使他深受刺激,有些话我也不敢深谈,后来老人还将王莹的长篇小说《宝姑》英文本相赠。多年不通音讯,老人家如今也有96岁高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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