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赛珍珠自幼便受到东方文明的熏陶，不但对中国古典文学有较高的修养，而且能娴熟地运用中国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思想。即使后来她离开了中国，但她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语言谈吐仍然在很大程度上保留着中国良家妇女的风范。然而，她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毕竟“生来就是美国人”，“属于美国”，属于一个与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世界有别的西方世界。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世界和与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世界不但在地理、种族、民族、语言等方面有明显不同，而且在文化思想、社会制度、宗教信仰、生活习俗等诸方面也存在很大的差异。赛珍珠与当时的许多西方人士不同的是，她并不认为东西方是“永远碰不到一块儿”的，也没有因此而对东方世界进行诋毁、歪曲、丑化与攻击。她对当时饱受苦难的东方民族是同情与尊重的，并深刻认识到东西方民族之间理解与沟通的重要。她认为，如果东西方之间能够相互理解、相互沟通，“那么许多不该发生的就不会发生了。不会有珍珠港事件，原子弹也不会落在广岛和长崎，也不会有那么多美国战俘，回来时受着重伤，有的则快要死去......”她坚信：“总有那么一天，（中美）这两个伟大的民族走到一起，彼此理解，永远友爱。”因此，她倾其一生努力使东西方文化处于和谐，而不是冲突之中，在美国和亚洲之间架设一座理解之桥，友谊之桥。她将她的第一部小说命名为《东风．西风》，而将最后一部小说命名为《天下万物》，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思想。“东风”、“西风”语出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比喻两股潮流，赛珍珠用以探讨东西方文化的矛盾、交流、冲突与融合。《天下万物》则典出中国儒家的学说：天下万物归一，赛珍珠籍以比喻人类文明终归要走向大同，并为此作出了一生孜孜以求的的努力。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赛珍珠和她的丈夫接管了《亚洲》月刊杂志。《亚洲》杂志原是一份有大量插图和广告的杂志，类似亚洲旅行导游手册的性质。赛珍珠夫妇接管后，改变了办刊方针，将它办成讲述介绍亚洲历史、社会、文化、政治、军事、新闻等现实题材的严肃刊物。除了为杂志提供有关亚洲题材的小说外，赛珍珠还亲自担任该杂志《亚洲书评》一栏的编辑，并为该栏目写下了不少曾对美国学术舆论界产生重要影响的书评，如《我们必须在亚洲打仗吗》《美国的外交游戏》、《儒家思想和现代中国》、《个人历史》、《我改变了几个世界》、《劳动的中国》等。当时，日本正在亚洲发动侵略战争，赛珍珠在《亚洲》杂志上发表了不少旗帜鲜明的政论文章，敦促美国政府和人民支持亚洲特别是中国的抗日战争。《亚洲》杂志还为许多有关亚洲各国及其文化的作品开拓了刊登园地。如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尼赫鲁的《狱中书简：致英迪拉》等都是在《亚洲》杂志上首次公开发表的。《亚洲》杂志供稿者大都是美国、中国、日本、泰国、菲律宾、朝鲜、缅甸等许多国家的普通作家和记者，但也包括尼赫鲁、鲁迅、毛泽东、泰戈尔、宋庆龄、胡适、罗素、史沫特莱、斯诺、林语堂、老舍、茅盾、柔石等社会名流和知名作家。
一九四一年，赛珍珠创立“东方与西方协会”，旨在通过学习和介绍各国文化特征，用举办教育交流等办法来促进东西方人民之间的了解和合作。用赛珍珠的话说，“是为了帮助世界这一面的普通老百姓，了解世界另一面的普通老百姓。”在整个二次大战期间，赛珍珠都一直主持这个协会的工作，主要负责教育事务。她热心地投入协会的工作，制定计划、制作宣传册子、起草备忘录、撰写文章、募捐、游说国会、在没完没了的讲座、集会和新闻发布会上演讲发言，等等，为激起西方世界对东方世界的关注，促进东西方人民彼此的认识和了解做了许多工作。当时在亚洲推广大众教育运动的中国平民教育家晏阳初曾得到东西方协会很大的宣传帮助和资金支持。中国著名的文学艺术家老舍、曹禺、王莹等也曾得到东西方协会的扶助。在此期间，赛珍珠还在中国创办了两个急救训练学校，并建立了紧急援华委员会，在美国发动包括有九个州州长在内的美国名流及人民大众给中国人民写上万封声援信，为抗战中的中国筹集资金、运送食品和医药以及其他救济物资。当时的中国政府为了表彰赛珍珠的特殊贡献，曾特地给她颁发了绿宝石勋章。赛珍珠还是倡导并最终导致废除美国臭名昭著的排华法案运动的领袖之一。她还建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基金会，并创办“欢迎之家”，以收留、资助那些因战争而造成的，处境艰维的亚美混血孤儿，为他们提供医疗与教育，抚平这些孩子和他们的亚洲家庭所遭受的感情创伤。
四
总的说来，赛珍珠是一位因其作品“对中国农民生活史诗般的描述”而曾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女作家。她的作品以一百多种文字在整个二十世纪里长期风靡畅销于西方世界，单凭这一条就足以使我们必须仔细地审视和评价她的生平和所有虚构与非虚构的作品。正如西方一位批评家凯里.纳尔逊所说的：“今后，我们应该把这作为一条公理，即凡被大量阅读或产生影响的作品,，都需要在我们所谓的文学史上占有应有的特殊地位，不管目前我们认为它的质量如何。”赛珍珠熟悉东西方文化，她受双重文化的影响，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独到的认识与见解，善于从东西方文化比较的视角，以两种文化互为观照，准确地区别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与相似之处，去观察、反映社会描写人民的生活习惯、思想感情、和心理活动，塑造人物形象，反映东西方文化的交汇、冲突、碰撞、融合。这是赛珍珠文学创作最显著的特色，也是她文学创作取得成功的最重要的因素。美国的评论家保罗．多伊尔对此曾作过中肯的评析：“赛珍珠从两个角度观察问题，使她的作品及思想获得新的意义和广度。......东方和西方两个世界开阔了她的视野，增加了理解和同情的深度。东方和西方在她的身上汇合，并使两者差异和相似之处获得成熟体现，而这一体现成为她观察生活的特征。赛珍珠是两个世界两种文化的媒介。”
另一方面，赛珍珠尊崇东方文化，并致力于增进东西方人民的相互了解和东西方文化交流，她无论是作为作家还是作为社会活动家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她尤其熟悉中国文化，精通汉语，以毫无偏见的态度将中国及中国文化向西方作诚恳客观的介绍，为中国人民做了不少友好的事情，在西方人眼中是个令人尊敬的中国文化的深刻同情者和积极介译者，被奉为中国问题的“唯一权威”和“中国人的第一位美国朋友”。她为中美、美亚之间文化交流与相互理解付出了毕生的努力，给后人留下深远的影响和丰富的启迪。埃德加．斯诺夫人称赞赛珍珠为“美国奇人”，她说，赛珍珠总是“走在时代前面，至少超越四十年。”随着时间的推移，赛珍珠的作用必将被愈来愈多的人所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