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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江市赛珍珠研究会 >>来稿交流 >> 来稿选登 >> 赛珍珠和狄更斯创作中的基督教精神

赛珍珠特殊的家庭背景使她与基督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基督教不可避免地成为她人生价值观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赛珍珠的宗教立场同虔诚信奉原教旨主义的父亲,同热衷于海外传教的美国长老会都有明显差别。她否认基督教为唯一宗教观念 ,也不认可上帝为唯一神的观念,主张不同民族、不同国别的宗教相容共存、彼此平等。她不重视教规教义,而更强调宗教对社会和人民的直接贡献,这使她的基督教观念带有明显的世俗化倾向,更多地体现为一种面向社会人生的基督教精神。

形成赛珍珠宗教观念的因素是多方面的,跨文化的社会背景,对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和释道精神的学习和接受,是形成她的宗教立场的重要因素。学者们对此已有不少精辟论述。笔者认为,除上述诸种因素外,作为她的西方文化启蒙老师,带她“走进了自己血统的人”,狄更斯对她的基督教观念的形成也产生了重要影响。狄更斯在自己的作品中树立了一个乐于为她所接受的上帝形象,让她“第一次看到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英国人的上帝,一个类似父亲的上帝,一个性情纯朴的穷苦人乐于求助的上帝。”我们看到,狄更斯对平等立场、对仁爱精神、对救世观念的倡导,在一个世纪以后的赛珍珠的身上产生了回应。比较一下二人的基督教精神,有助于我们更深入地理解他们的创作。

尽管两人生活的时代和家庭环境不同,但狄更斯和赛珍珠对基督教的态度却有许多相似之处。狄更斯生活在19世纪中叶宗教气氛浓郁的维多利亚时代,宗教信仰是社会的普遍风气,狄更斯的精神世界和作品中四处打着基督教的烙印就不足为怪了,《圣经》典故的引用在他的作品中俯拾皆是,《圣经》中的博爱、平等、宽恕等教义成为贯穿许多作品的基本主题。但其家庭中宗教氛围比较淡薄,家人虽是英国国教徒,但都不太虔诚,狄更斯本人最反感去教堂听长长的布道,他“把神父看成了最讨厌、最叫人头痛的活字谜。”1844年旅居意大利期间,他曾参加过复活节前在罗马举行的宗教仪规,对那些虚伪的繁琐典礼非常反感,非常轻视,认为都是些迷信活动、骗人勾当。他唯一感兴趣的是基督教所倡导的平等、博爱、救世的精神:“我对上帝的崇拜并不是停留在口头上,也不是在形式上的,而是一种出自内心的崇拜。……我希望拥有更少牧师的基督教,而更多的是基督自己的基督教。更少的信条和教条,更多的活的信仰。”也就是说,对待基督教他表现出鲜明的世俗化倾向,他的宗教观念只是一种基督教精神。学者们一般都把狄更斯社会思想的基本核心概括为“圣诞节哲学”或“圣诞精神”,意即人们在圣诞节欢快的气氛中产生的一种对别人如兄弟般的情谊,并由此发展成为对全人类的福利更深厚、更积极的关心。在狄更斯看来,圣诞节同基督教教义和神学关系极小,它根本是人间的、现世的,而不是超自然力量的欢宴。这种哲学思想的基本精髓就是人类相互爱的情感,是建立人间天堂的努力。

这种世俗化的宗教观在赛珍珠的精神世界中留下了投影。赛珍珠成长经历中的第一块精神园地就是父母所属的美国长老会世界,她从小生活在基督教浓郁的氛围之中,基督教在她的生活和写作中都打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但父亲对宗教的虔诚和恪尽职守给家庭生活带来的无尽苦难,给母亲的感情生活带来的窒息般的痛苦,在华的美国传教士“思想狭隘,对人冷漠,歧视外族”,又使赛珍珠对他们的海外传教活动及其所宣传的原教旨主义十分厌恶,她终身反对 “喋喋不休的布道”,认为布道“扼杀思想,蛊惑人心,在中国教会里制造出一批伪君子”。这种矛盾使她变成了一个尘世的传教者,她更注重也更喜欢在现实生活中、在具体事务中来体现基督教核心教义,而非空洞的说教。在《群芳亭》中,她借被罗马教会斥为“异端”的修道士安德鲁的口说出这种世俗化的宗教观:“(我的传教之法)在面包和水里,在睡觉和走路之中,在打扫我的屋子和花园之中,在喂养我拾到家里的弃婴之中,……在陪坐病人和帮助弥留的人之中。”甚至1925-1926年间她在金陵大学授课时都认为,和正规的神学课相比,在教育学课上传授宗教知识更胜一筹。也就是说,赛珍珠所认同的基督教是以其是否具有现世关怀为准则的,其唯一价值在于它是否对社会有直接贡献。当父辈建立起的宗教世界因其刻板教条、脱离现实受到她心理上的抵触之后,狄更斯充满温情的人间天堂就是带给她慰藉的避难所了。她效仿狄更斯,把基督教泛化为一种宣扬人间爱和平等的救世精神。

赛珍珠和狄更斯的基督教精神首先体现在众生平等的博爱情怀。平等观和博爱观是密不可分、相互依存的,博爱观是平等观产生的前提,平等观则是博爱观存在的基础。这种平等观在狄更斯那里主要体现为不同宗教派别、不同社会等级之间的平等,在赛珍珠则更广泛地体现为不同阶层、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不同文化之间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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